我知道高鹏出现，绝对不是聊天来的。
我说道：“兄弟，咱们现在已经熟了，你来找我，有话就说吧。”
高鹏斟酌了一下说道：“说来也是不好意思。如今农村跳大神儿越来越不好干。东北仙堂来本地开分堂，满大街都是看事的招牌，我被挤兑的十几天都不开张。刚娶的媳妇，花费了一大笔彩礼，家里还有老母在堂，上上下下，吃喝拉撒全指着我一个。”
他踌躇着说：“现在我只能拓展业务，过年了给人家写写对子，看看姻缘，弄点进项。赶在年前，老母亲又病了，医院里还需要一笔钱，家里实在是掏不起。没办法，我只好出此下策。”
高鹏犹豫了好长时间，才说了缘由，他借着给人家看八字的机会，暗暗找家里有钱的人下扣子，利用法术折腾人家，然后让苦主上他这儿掏钱看事。
我抽着烟摇摇头：“做你们这行就怕这个，心思一歪就坠入魔道。你就是吃因果这碗饭的，怎么能不知道其中的道理？”
“道理谁都明白，可没见谁过得更好。”高鹏叹口气：“我能坚守到现在已经不容易了。你去外面看看，满大街出马看事的，都是越来越没有底线。有一次我刷短视频，看到有个出马仙儿竟然开了号直播讲一些邪门歪道的东西，通过信徒敛财打赏也罢了，关键是他通过直播在搜集信徒的八字！劫人家的命运，吸人家的阳气。”
高鹏说到激动处，咬牙切齿：“我没能耐降妖除魔，匡扶正道，但看到这样的坏人都没人管，反而呼呼挣大钱，心里真是不平衡。我有时候都在质疑，什么是正，什么是魔？是不是随着时代的变化，魔也不魔了？”
他说的话题太大，我没法接，只能默默抽烟。
高鹏道：“我看了黄琳的八字。这也是第一次用八字来坏人家，我没别的想法，只要黄琳找到我，交出一笔钱，我就罢手。没想到，呵呵，黄琳找到了你们。”
他正说着，门口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：“我们这儿不欢迎你。”
梁衡回来了，脖子上搭着毛巾，显然刚运动完，脸色有些不好看。
高鹏眼神瞬间聚拢。
他的媳妇，盘膝坐在地上，突然身形未动脚没动，没看清怎么回事，整个人在地上转了一百八十度，面朝大门。
头依然低着，头发垂下来。
能感觉到双方人进入剑拔弩张的状态。
“喵喵”两声猫叫，大黄猫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叫着，似乎也进入战斗状态。
我赶忙站起来打圆场，跟梁衡说，人家今天过来是来讲和的，不是斗法来的。
梁衡道：“我知道你是谁，老远就闻到你身上那股味。妖魔邪道，居然找到这儿来了，简直是猖狂！”
“哼。”高鹏冷冷哼了一声：“你以为自己是什么好东西？”
“行了行了。”我赶紧摆手，低声说：“老梁啊，是敌是友，我们聊完了才知道。你先出去吧。”
“不，我就在这儿待着。”梁衡盘膝坐在佛堂门口。
我和高鹏也没了谈性。
高鹏沉默了片刻，觉得别扭，起身告辞。我说道：“你先等等。”
高鹏抱拳：“秦老板，今天我过来就是想见见你，想看看和我斗法的是何许人也。知道了也就了却心事，今日一别，你们走你们的阳关道，我走我的独木桥。我可以保证，你的朋友还有你认识的人，我以后不会去动。”
梁衡闷哼一声：“你动一个试试！”
高鹏也是个红脸汉子，挤兑到这个地步，咬牙切齿，又不好在这里动手。
他拍拍手，小媳妇垂着头站起来，要一起走。
我忽然哈哈大笑，摇摇头：“蠢啊！”
高鹏脸色变了，回头看我，眼神竟然有了敌意：“秦老板，你觉得我很蠢？”
“那倒不是。”我说道：“其实你还有别的途径可以搞到钱，用不着出卖自己的良心。你家世代跳大神，想必也是有家训的，如果一直作奸犯科，也不会传这么多代了。”
这句话戳进他的心窝子，高鹏眼泪夺眶而出，“我，我坏了规矩，活该下地狱，我愧对祖宗。但我也没有法子，是给老母亲治病。”
“其实你有更好的法子。”我说道。
“什么？”他看着我。
我站起来，告诉他稍等。在高鹏和梁衡疑惑的注视下，我回到自己房间，然后取出来一张银行卡。
来到佛堂，我问道：“阿姨治病需要多少钱？”
高鹏沉默了一下：“该借的都借了，现在缺口还有七八万。”
我把银行卡递给他：“这里是十万，你先拿着。”
高鹏一脸的不敢相信，嘴唇颤抖：“秦老板，这，这怎么好意思？”
“拿着吧，救人要紧。”
这时候梁衡和大硕都要冲进来，大硕咳嗽：“那啥，老秦你出来一下。”